古風
謹按：水西，故土司安氏地，今為大定府治。歲在丙寅，余三至貴州，適家君權水城通判，周旋官寺，行及一年，山川在目，詠歌寄懷，有此篇云爾。
蠻山路百折，猓玀生其間。
群苗此種貴，約束如漢官。
各私一土地，奴使諸苗蠻。
有女不敢嫁，有粟不敢餐。
皆以奉頭目，毋許少畏難。
爭訟均金輸，曲直兩不寬。
咂酒盛牛角，拜跪拖銀環(huán)。
借問此風俗，積久非一端。
云皆靄翠裔，至今多姓安⑴。
⑴ 自改土歸流后，土司子孫皆號土目，仍世有土地人民焉。夷人就其目相訟，兩家皆出銀數(shù)兩，然后論其曲直。夷人造酒熟后，各持細竹筒就甕吸飲，謂之咂酒；以獻其目，則以漆牛角盛之。夷人男女皆帶銀環(huán)，以重為貴。
蘆笙二尺馀，參差六竹管。
長聲黃鐘濁，短聲清徵散。
舞來隨節(jié)族，吹去別促緩。
苗女共苗男，明月山花滿。
郎腰衣帶長，兒束花裙短。
相見兩相歡，烏烏意難斷⑴。
⑴ 苗俗：男女未嫁娶者，于正月、八月月滿夜會于山下，男吹蘆笙，女唱歌曲，相悅則解男衣帶以為記，先野合而后歸。
圓木制食器，上蓋下有足。
晨朝設饌飲，祭祀盛脯肉。
萬山藏夷寨，然松作明燭。
照此丹漆器，絕非今世俗。
悠然思古風，無為感窮谷。
康成禮器圖，飄零久難錄。
青金謂之鉛，自古產(chǎn)黔中。
邊氓搰山足，燒鉛和鑄銅。
歲歲有官額，家家覓良工。
鉛多富官橐，鉛少民益窮。
此非種五谷，所收自難同。
況乃真鬼窟，人命齊沙蟲。
前聞把總關，萬人埋地宮⑴。
⑴ 水城、威寧產(chǎn)鉛，歲額四百馀萬斤。水城兩年來所產(chǎn)輒不敷。把總關，威寧鉛廠名。聞某年以山空，陷傷人極多。
地鄰巴部山，小馬跨最閑。
一人換一馬，交易兩不慳。
高峰馳若平，深谷下未艱。
窮谷絕澗中，時聞藪匿奸。
萬人足藏納，一夫亦當關。
恐有私鑄徒，將亂官爐鍰。
官私試較量，形模同肉圜。
睢盱當化日，法律乃敢千。
入市見布粟，吾滋憫愚頑⑴。
按：奸人所藏，販僮奴者以馬相易，入者輒不能出。私鑄之徒，以為淵藪。
⑴ 巴部，地名，在滇、黔、蜀三省之間。山勢僻險，不通城市，產(chǎn)小馬。
黔地多頑山，黔天多瘴雨。
西來訪羅甸，同此一風土。
草屋崖上開，板墻泥下補。
夷風問群柴，謠俗方近古。
巴僮及楚豎，巨猾作貪賈。
彼苗恐無知，奸心化椎魯。
況聞深谷中，漸漸無猛虎。
朝朝負擔人，往來不可數(shù)。
同此九州人，平生各相昧。
學問識所宗，議論別支派。
遂成毛里親，不容稍芥蒂。
人海偶然來，適適多所怪。
古思復誰數(shù)，精進皆不退。
故園無半弓，足以釋鋤耒。
多謝客舍鐙，夜夜照吾輩。
沈子富文藻，臧生耽六經(jīng)。
一去一復病，零落如曉星（文起南歸，在東臥疾。）。
王孫坐說劍（仲瞿。），畢臥舒則醒（子荺與鐵云同寓虎坊橋。）。
酣歌云欲住，高議杯乃停。
試問千載前，皆是何精靈。
萬言縱可錄，四坐愁共聽。
慎毋呼月出，草際多流螢。
楊朱泣歧途，迷者猶可指。
如余憔悴人，所向無一是。
東南竟無家，西南近萬里。
抱病復苦饑，流落長安市。
過從得諸公，藥我言則起。
風氣倘尚存，吾輩悉后死。
城南且休住，跨衛(wèi)請從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