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fēng)
甲申以后南都亡，魯王監(jiān)國先唐王。
錢沈兩公已前死，孤臣獨(dú)有滃洲張。
公心奉魯兼和唐，丹忱耿耿惟高皇。
頒詔通使禮所有，隆準(zhǔn)支派皆天潢。
魯王兵敗入閩境，誰其主者張名振。
唐王前死鄭帥驕，餼饋惟修寓公敬。
公心奉魯乃和鄭，海上聯(lián)軍軍勢盛。
終挾鄭師溯江上，一夕烽連京口鎮(zhèn)。
上游郡縣紛來歸，控扼江楚橫旌旗。
王師不來鄭不走，孝陵云樹生光輝。
豈料師熸掛帆去，江督屯兵扼歸路。
孤軍無繼士卒散，夜走空山倦徒步。
入險(xiǎn)出險(xiǎn)歸天臺(tái)，婦子感泣父老哀。
桑榆末路思再奮，舊時(shí)部曲還歸來。
桂王立滇名更正，監(jiān)國去號(hào)歸同姓。
鄭師取臺(tái)休士卒，兩島孤懸待天命。
滇中既陷蛟龍升，鄭帥繼死魯亦甍。
從此孤臣更無望，痛哭天地悲山陵。
散軍歸去居懸岙，海上寒潮共悲嘯。
昔為崖山今首陽，古今忠義同憑吊。
夜深故校潛縛公，從容就義全孤忠。
門生參軍及舟子，感君忠義皆相從。
遺詩自愛青山色，思葬于墳岳墳側(cè)。
可憐遭際視兩公，憑藉無資心更惻。
沈公完節(jié)金陵城，歸骨無地悲同盟。
錢公有墓在黃蘗，三忠海上垂其名。
我尋公墓南屏下，朱鳥招魂淚盈把。
長松風(fēng)卷怒濤來，仿佛云旗與風(fēng)馬。
東寺花幢梵聲起，馬蹄逸矣平章死。
千秋遺恨泣韶顏，一片清泠橋下水。
段家九葉擅雄才，親為梁王百戰(zhàn)來。
已見紅軍歸蜀道，俄聞?dòng)衽登嘏_(tái)。
秦臺(tái)明月夜當(dāng)午，燭暗雙花聞笑語。
蒼山嵐暖郁朝云，洱海波春蒸暮雨。
雨云暮暮復(fù)朝朝，翠被濃香夢不消。
甲帳健兒橫鐵笛，丁簾侍女按璚簫。
甲帳丁簾行樂地，魚腹有人傳錦字。
鴛鴦獨(dú)宿亦無憀，屏帷春雨悲捐棄。
七星關(guān)外認(rèn)歸程，舊侶難忘故劍情。
孤坐肉屏聽鐵立，果然小別抵三生。
碧雞金馬無傳箭，重來祇為新婚戀。
方幸蛾眉百歲齊，誰知雀膽中宵變。
愿共雙飛返故林，夜深苦口說丁寧。
可憐兒女更番動(dòng)，爭奈英雄不肯聽。
來朝聞變驚魂碎，黃泉雖誓身難代。
佛塔煙中哭鬼雄，蟂磯心事真無奈。
云片波潾吊影孤，雁門夢斷泣嗚嗚。
從臣更惜楊淵海，靈草難尋押不蘆。
西師重襲仍難制，呼救空勞走書幣。
虎子難堪此日言，狙公應(yīng)悔當(dāng)年計(jì)。
已卜天心眷建康，眼看走死笑梁王。
菜坪華岫知何處，春草殘墓吊夕陽。
玉案山平險(xiǎn)難控，花暗銀棱亦如夢。
南征望重潁川侯，不容故事依唐宋。
祇有僧奴志不移，復(fù)仇心事托題詩。
至今金齒江山外，尚有烏蠻說繡旗。
城頭聲緩紞紞鼓，樓頭響急潺湲雨。
秋鐙照影讀《離騷》，異聞如見周忠武。
忠武當(dāng)年備虎賁，鄖襄扼險(xiǎn)守荊門。
同時(shí)功并曹文詔，列鎮(zhèn)名齊孫應(yīng)元。
尚書師潰全秦變，青犢西來夜傳前。
孝寬堅(jiān)守玉壁城，臨淮屢搏中潬?wèi)?zhàn)。
初陷忻州繼代州，一關(guān)寧武據(jù)山頭。
烽煙遠(yuǎn)震陽方口，炮火頻燔鎮(zhèn)朔樓。
筒袖兜鍪集飛矢，關(guān)門百戰(zhàn)將軍死。
一有婦女盡英雄，赤熛怒郁屯云紫。
張?jiān)S余威勢莫當(dāng)，賊鋒也覺挫踉蹌，重兵尚有三重險(xiǎn)，諸將寧無半段槍。
但使憑城肯持久，都城定為勤王守。
三關(guān)破竹九門關(guān)，可憐繹絡(luò)降書走。
萬歲山前野火焚，十三陵樹黯秋云。
幾時(shí)石槨滕嬰墓，留得青山卞壺墳。
百年宰木都成拱，遺民爭說將軍冢。
故壘荒涼箭鏃埋，荒祠慘澹弓刀動(dòng)。
墓前環(huán)水接灰河，積雨奔騰卷白波。
漸見譙山傾石碣，幾同灤水嚙前和。
中夜一峰移突兀，山靈解護(hù)將軍骨。
冠軍冢本象祁連，仆射山還摹突厥。
始知天意惜忠臣，始識(shí)風(fēng)雷別有神。
重勒穹碑蟠赑屃，更開隧道立麒麟。
墓門有客曾親見，傳芭再拜牲醪薦。
大筆能傳河岳心，高文合補(bǔ)英雄傳。
重讀謨觴第二碑，陰風(fēng)吹雨滿靈旗。
千秋石馬桃花色，錦傘夫人別有祠。
余賦詩之次夕，移榻仙棗亭，夢二客過訪，一綸巾羽扇，一羽衣腰玉笛，皆疏髯玉貌，神采奕奕，若朗月照人，心魂俱爽。羽衣指綸巾者曰：“此費(fèi)公也，吾子既知其蹤跡，何不作黃鶴仙人歌以紀(jì)之？”即取案上畫鶴箋，就宿墨脫稿，二客且讀且點(diǎn)首。竟，羽衣者摘窗外樹上棗二食余，開戶送客，各跨一鶴飛去。既寤，隱隱聞云際笛聲，啟窗視之，江流無聲，殘?jiān)抡龎櫸鲙X，剪燈疾書，尚憶十六七，因點(diǎn)竄足成之。仙緣耶？翰墨緣耶？綸巾羽扇者費(fèi)公，羽衣腰玉笛者呂仙耶？昔朱石君太傅于乾隆丁亥秋，夢中見費(fèi)公，因?yàn)榻簦竦拦舛『?，相去正六十年，?fù)覯茲靈跡，事亦異矣。
君不見遼東丁令威，千年化鶴還歸來。
城郭人民異今昔，至今華表山花開。
又不見洛濱王子晉，當(dāng)年跨鶴閑吹笙。
升仙太子有祠廟，至今夜月緱山明。
費(fèi)公忠孝人，煙霞舊儔侶。
息駕此山阿，一樓突兀臨江滸。
公自何年來，樓自何年起。
記異者誰任彥升，遇仙者誰荀叔偉。
黃鶴畫壁樓始名，有人記載留圖經(jīng)。
永泰元年作樓記，后來還有閻伯珵。
誰解題詩壓元白，詩與高樓同一絕。
謫仙擱筆讓崔郎，掉頭去作金陵客。
邯鄲有客炊黃粱，三醉題詩過岳陽。
偶然樓上橫玉笛，至今江郭梅花香。
當(dāng)年朱太傅，亦是仙之人。
夢中見費(fèi)公，攀留仙駕祠堂春。
鶴者仙人之騏驥，車輪安穩(wěn)如車騎。
黃鶴分明黃鵠同，一舉方圓兒天地。
問君稅駕知何山，或者蜀道青城間。
南陽諸葛老名士，舊侶定復(fù)相追攀。
吳宮花草銷沉久，魏國山河亦何有。
八極神游鶴背涼，太息興亡一杯酒。
二客和氣如飲醇，謂余頗異尋常人。
神仙正是吾輩事，江山花月皆前身。
仙棗一雙香帶露，送客分明開戶去。
云外依稀玉笛聲，月白江空不知處。
按：《頤道堂集》
黃鶴高唳仙人游，黃鶴矯翼詩人愁。
一樓終古江水上，不宜銷夏宜延秋。
秋江浩浩秋水白，秋風(fēng)颯颯秋雨碧。
崔郎去后謫仙來，千一百年幾詞客。
餞秋如餞客，延秋如延賓。
樓頭獨(dú)立者誰子，應(yīng)是昔年騎鶴之仙人。
四壁詩，紅袖拂，一尊酒，青衫濕。
秋在仙人鐵笛中，吹起樓頭舊明月。
峽云縹緲秋色來，湘樹蕭槭秋聲哀。
樓下涼波泛遙夕，猶是江城五月梅。
人在高樓秋在野，鶴去不知何處也。
掉頭去賦鳳凰臺(tái)，樓中我是悲秋者。
按：《頤道堂集》
天臺(tái)瀑布金華石，十年不見瓊臺(tái)客。
漢皋煙雨一相逢，垂柳垂楊幾千尺。
君家黃鶴山，來登黃鶴樓。
前生或者是黃鶴，白云千載同悠悠。
費(fèi)公已去崔郎逝，依舊江樓壓空翠。
讓爾題詩在上頭，低首宣城同此意。
君才不數(shù)長安崔，可曾樓上題詩來。
我欲掉頭避君去，鳳皇何處余空臺(tái)。
桃花祠前春水碧，梅子山前月華白。
江城五月落梅花，喚起仙人夜吹篴。
美酒蘭陵沽十千，座中誰是李青蓮。
孤帆遠(yuǎn)影碧空盡，如送東行孟浩然。
君歸北固棲林樾，回首湘南青萬笏。
漢上題襟大有人，期君更看西樓月。
天外愁心入杳冥，煙波回首太湖萍。
寒姿誰憶王恭氅，瘦影空留薛稷屏。
緱嶺人歸仙寄語，華陽客去世留銘。
松花滿地桐陰轉(zhuǎn)，惆悵浮邱一卷經(jīng)。
仙禽原合號(hào)胎仙，取箭銜書閱歲年。
風(fēng)月夜深前赤壁，林皋秋冷古青田。
山中梅謝昏昏月，澗上苔深漠漠煙。
何處滇云天一角，清商愁絕是湘□。
江上蒼茫此一樓，樓前江水拍天流。
支硎路遠(yuǎn)難尋夢，華表云□易感秋。
思子臺(tái)營新鄂渚，夢兒亭憶古□□。
繞闌三匝歸何處，極目煙波萬里愁。
客游漢上，小住武昌，下榻黃鶴樓者，夕偶共羽流，閑話茲樓，故實(shí)因?yàn)樾≡娪浿?/div>
鵠磯連鵠岸，黃鵠古名山。
城影無多曲，江流第幾灣。
闌干云外出，樓閣雨中閑。
仙洞陰苔閟，何人跨鶴還⑴。
昔年費(fèi)文偉，偶向故山歸。
仙駕停華表，還如丁令威。
滔滔江水下，冉冉白云飛。
黃鶴重來否，依然舊石磯⑵。
何處尋仙跡，辛家舊酒樓。
果從筵上擘，畫向壁閑留。
鶴舞金尊暮，云開鐵篴秋。
羽衣曾照影，江水至今流⑶。
亦聞荀叔偉，清宴此延賓。
有客云中下，能言漢代春。
齊梁留故跡，魏晉渺微塵。
何事簪毫者，差池到古人⑷。
莫誤滕王閣，仙人王子安。
偶然下黃鵠，亦似跨青鸞。
天凈朝云麗，山空暮雨寒。
南齊遺跡在，江水繞仙壇⑸。
仙客唐朝呂，登高覽八荒。
擲桃曾爛石，食棗尚留香。
踏月題真圣，乘風(fēng)過岳陽。
枕頭如可借，我欲夢黃粱⑹。
崔顥長唫處，詩篇最有名。
當(dāng)年李太白，低首謝宣城。
云樹蒼蒼合，煙波歷歷明。
后來題壁者，此地不須爭。
詩老相逢處，東行孟浩然。
但聞?wù)醒偶?，亦未詠新篇?div class="5yqqg3r" id='poem_sentence_29_989381_comment'>
花月流連跡，江山餞別筵。
□帆樓下去，一棹廣陵煙。
昔者朱公叔，盤陀舊石頭。
曾師呂仙跡，亦與費(fèi)公游。
峴首新祠在，韓陵片石留。
高文參慧業(yè)，終古在茲樓⑺。
月夜橫長篴，梅花滿大堤。
我來江上住，三宿此樓西。
酒自臨波酹，詩仍倚壁題。
乘風(fēng)欲歸去，漁隱舊西溪。
⑴ 原注：黃鶴樓在黃鵠山上，有黃鵠岸、黃鵠磯、鵠灣諸名，費(fèi)袆洞在黃鵠山陽、呂公洞在黃鵠磯，陸游《入蜀記》謂之仙洞
⑵ 圖經(jīng)云：費(fèi)袆登仙嘗駕黃鶴憩此，遂以名樓，事見唐閻伯珵《黃鶴樓記》則茲樓之建久矣，袆江夏鄳人也。
⑶ 辛氏市酒山頭，有道人數(shù)詣飲，辛不計(jì)酬，道人臨別，取橘皮畫鶴壁上，曰，客至拍手引之，鶴當(dāng)飛舞以侑觴，辛遂致富。十年后道人復(fù)至，取鐵遂作數(shù)弄，跨鶴乘白云去，見《報(bào)恩錄》
⑷ 梁任助《述異記》云，荀瑰字叔偉，嘗憩江夏黃鶴樓上，有駕鶴之賓，降自霄漢，鶴止戶側(cè)，仙者就席，賓主歡對，既而辭去，蓋遇仙者，荀叔偉所遇之仙，則費(fèi)文偉。文偉，袆字也，而《通志》引《述異記》以文偉為叔偉之誤，乃作者不善讀書之故，朱文正公費(fèi)公祠碑始正其失
⑸ 黃鶴樓在黃鵠山仙人王子安乘鶴過此見南齊書
⑹ 黃鵠磯上有擲桃痕，世傳呂仙假賣桃以驗(yàn)眾第云歸與稚子無及父母者，呂仙擲桃于石，其痕尚存，名仙桃跡也。仙棗亭，乃小吏食棗成仙處，月夜聞篴跡之，壁間有詩，末書呂子
⑺ 朱石君相國，官楚北廉訪日，夢見費(fèi)公哦篴聲鶴翼之句，乃考志乘為建祠于仙棗亭左，勒石祠壁
紫清誰主升仙格，神仙今數(shù)邯鄲客。
岳陽樓上屢攜樽，黃鶴樓頭自吹篴。
江城五月開梅花，篴中吹落枝橫斜。
不知人世白牡丹，何似天上萼綠華。
爐頭九轉(zhuǎn)金丹熟，服霧餐霞顏似玉。
青瞳如月妙寫真，仙棗亭前秋一幅。
鐘吾山高翠入云，絳節(jié)來往云中君。
珠宮縹緲彩云里，五銖俠侍留仙裙。
黃庭夜誦秋如水，幾輩羽衣仙弟子。
我亦真靈位業(yè)人，來學(xué)人間長不死。
大江夜涌冰輪圓，三山遠(yuǎn)隔江南煙。
謫仙醉魄呼欲起，墨花朵朵開青蓮。
矯如絳螭出重淵，俊如白鵠摩高天。
幽如紫芝深澗底，郁如翠柏層崖巔。
世人學(xué)杜不學(xué)李，學(xué)李之人世凡幾。
翁山曠逸過眉山，千一百年惟此耳。
近來海內(nèi)多詩豪，不師小雅師離騷。
毫端獨(dú)得鳳皇髓，茗香以后惟石瓢。
萬里江山洗秋曉，古來詩境煙霞好。
羨君仙骨復(fù)仙心，不游五岳游三島。
天臺(tái)之瀑匡廬云，往來飄忽云中君。
笑引羅浮大胡蝶，飛來片片麻姑裙。
吸江亭外江潮白，吞海亭前海云碧。
萬梅花下故人來，喚起癡龍夜吹篴。
嗟我學(xué)詩三十年，棲心隱逸耽神仙。
煙江幾處灑樓在，樓中招我人翩翩。
遠(yuǎn)寄新詩一千首，四明狂客真吾友。
更呼崔顥共長吟，黃鶴樓頭一尊酒。
黃鶴樓頭吹玉篴，吹落梅花江月白。
仙人去后篴聲孤，江水無聲暮云碧。
美人如花秀可餐，何年翠袖憑朱闌。
昭華親制白玉管，喚起玉龍招玉鸞。
樓頭夜夜篴聲起，疑有仙人彩云里。
一片穿云裂石聲，四山香雪吹成水。
落日蒼茫酒一杯，三層高閣八窗開。
臨江試作梅花弄，黃鶴仙人倘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