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歸賦(809年) 中唐 · 柳宗元
罹擯斥以窘束兮。予惟夢之為歸。
精氣注以凝冱兮。循舊鄉(xiāng)而顧懷。
夕予寐于荒陬兮。心慊慊而莫違。
質(zhì)舒解以自恣兮。息愔翳而愈微。
歘騰涌而上浮兮。俄滉瀁之無依。
圓方混而不形兮。顥醇白之霏霏。
上茫茫而無星辰兮。下不見夫水陸。
若有鉥予以往路兮。馭儗儗以回復。
浮云縱以直度兮。云濟予乎西北。
纚纚以經(jīng)耳兮。類行舟迅而不息。
洞然于以?漫兮。虹蜺羅列而傾側(cè)。
橫沖飆以蕩擊兮。忽中斷而迷惑。
靈幽漠以瀄汨兮。進怊悵而不得。
白日邈其中出兮。陰霾披離以泮釋。
施岳瀆以定位兮?;⒉钪缀?。
忽崩騫上下兮。聊桉行而自抑。
指故都以委墜兮。瞰鄉(xiāng)閭之修直。
原田蕪穢兮。崢嶸榛棘。
喬木摧解兮。垣廬不飾。
山嵎嵎以巖立兮。水汨汨以漂激。
魂恍惘若有亡兮。涕汪浪以隕軾。
類曛黃之黭漠兮。欲周流而無所極。
紛若喜而佁儗兮。心回互以壅塞。
鐘鼓喤以戒旦兮。陶去幽而開寤。
罾罻蒙其復體兮。孰云桎梏之不固。
精誠之不可再兮。予無蹈夫歸路。
偉仲尼之圣德兮。謂九夷之可居。
惟道大而無所入兮。猶流游乎曠野。
老聃遁而適戎兮。指淳茫縱步。
蒙莊之恢怪兮。寓大鵬之遠去。
茍遠適之若茲兮。胡為故國之為慕。
首邱之仁類兮。斯君子之所譽。
鳥獸之鳴號兮。有動心而曲顧。
膠予衷之莫能舍兮。雖判折而不悟。
列茲夢以三復兮。極明昏而告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