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微敢畏勞，天力苦難借。
奔云疲海風(fēng)，但冀一山藉。
長霄無厈垠，雁死飛乃罷。
逸馬方逐人，何由學(xué)閒暇？
載行城西塘，江飆勁且大。
發(fā)短不及持，笠已逆肩卸。
江干十百山，潑空助瀾瀉。
驟瀉難逆收，泄出遠(yuǎn)林罅。
遠(yuǎn)林一束黃，勢與上江跨。
病葉如病民，戀枝未肯下。
我行抵江壖，獨船競危價。
世亂輿儓驕，能使達(dá)官怕。
萬幸得渡江，解梏似逢赦。
守田胡無人，亂鳥啄?稏。
斯民識生理，重命遂輕稼。
坐擁千倉庾，慮為殺身貨。
迢遞及慈城，空街一兵邏。
巷灶多絕炊，解錢市無??。
乞芋投廢房，為貸舊煙銼。
略嘗聊慰饑，兩仆晨已餓。
斑鳩凄凄鳴，瓦脊雀群和。
未防急雨奔，泥漿上衿涴。
兵來告我言，月杪郡城破。
縣官聞風(fēng)逃，百姓老幼馱。
冷邑同凈園，芻菜遍遭莝。
幸賴貳尹賢，撫循不移座。
流亡雖漸還，驚弓氣垂癉。
屋爐一煽灰，墻草并愁堁。
沄沄雨不休，時可日西過。
急趨西門行，山翠俯相射。
陟山還望城，低霾塞難化。
下有十萬心，蠕蠕虱依胯。
我亦逃胯虱，轉(zhuǎn)類蟻旋磨。
前途五十里，愈進(jìn)愈坎坷。
欲進(jìn)情真難，不進(jìn)勢還那。
健腰力振堪，強(qiáng)趾勇生乍。
瞬息交長溪，峻嶺插嵩華。
遠(yuǎn)瀑天頂來，虎門棧懸架。
偪側(cè)梁掛臺，呼吸閘崩灞。
志殆神眊昏，木密易為夜。
避濘緣石唇，森森觸刀把。
未怨芒履薄，洞膚爛成蔗。
慘聞饞豹啼，答我變聲嗄。
誰將惝恍魂，招之楚騷些。
極目窮四天，一黑混楸柘。
怪籟不中律，發(fā)盡造物詐。
疑帥淮陰軍，來辟項王霸。
沖鎩尋死機(jī)，吾身咄奚謝？
下嶺同墮淵，矢疾不留弝。
順瀉傾怒流，詎庸束以埧？
言叩荒店門，聊憩索村??。
彈指十日中，疊作再生賀。
斯時雨益驕，燃篝正襟坐。
壁影搖瘦熊，徒供我仆詫。
透濕寒及腰，脛熱轉(zhuǎn)如剉。
挾下東步船，呻吟枕包臥。
浩蕩一寸魂，窮洋片葦簸。
三更抵鶴麓，故人攬衣迓（謂葉生雩亭、茂才元堯。）。
望我心實焦，原無意外訝。
我身非金剛，能受幾摧挫？
或仍天待厚，砭我百骸惰。
盥濯舒勞筋，開筵具羹炙。
激昂醉后論，一暢灌夫罵。
窺燈初菊枝，吾羞爾嬌奼。